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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在黑暗中寻找光明 ——盲人联家蒋东永的对联情结

2019-07-27 23:08:09吴世超傅大士导读对联杂志 0条评论

一、盲目乐观真好人


5月的南京城,高大的法国梧桐树阔叶婆娑,明绿可人。玄武湖畔绿肥红瘦,榴花照火,枇杷捧金。江风挟着诗意的清新,扑面而来。

这是一个美好的季节,也是一个变化的季节。

时值江苏省楹联研究会五届三次会议,全省百余位联家欢聚一堂。前来参会的蒋东永刚一踏进门,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他气定神闲,神采奕奕,身边一只高大的导盲犬寸步不离。所到之处,大家喜欢围拢着他们一人一犬,欢声笑语不绝于耳。

蒋东永在联界知名度特别高。一提到他,大家总会翘起大拇指:“盲目乐观”,千真万确的中国好人啊!

蒋东永在黑暗中苦苦摸索了20年。荣誉的背后,是他不懈的坚持,勤奋的努力,其中五味杂陈,诸般感受,一时难以言表。



▲江苏楹联研究会五届三次理事会暨《联吟改革开放四十年》新书首发式上,蒋东永和其他获奖作者。


二、处变不惊苦行僧


蒋东永曾经是贵州省一名光荣的人民检察官。1999年,27岁的他风华正茂,正是大有可为之时。而这一年,却见证了他人生的大悲大喜:年初喜添贵子,年中事业有成,入党提干,调任单位的办公室主任。但是就在这样的喜悦和忙碌中,他突然双目失明,视网膜脱落,病因不明。情急之下,他走遍四海寻医问药,左眼还动过两次手术,均告无效。直到现在,尽管看上去右眼正常,实则完全是两眼一抹黑。


▲曾为人民检察官的蒋东永


众所周知,失明是残中之残,基本丧失日常生活能力。正值事业蒸蒸日上之时,突遇如此巨变,心理打击可想而知。在这个关键时刻,家人呵护备至,特别是妻子既要拉扯嗷嗷待哺的婴儿,还要照顾和安慰遭受重大打击、生活不能自理的他。这份深深的爱让他重塑了自信心,逐步走出了迷茫。

因为自小就喜欢文学,一直喜欢写作。蒋东永尝试当个作家。看不见文字怎么办?体贴的妻子给他读书读报,拓宽视野。刚开始他尝试在纸上摸索着写文章,想让家人帮誊写,结果密密麻麻全粘一块儿了,根本无法辨认。沮丧的他开始思考:写字少的,岂不更好?

基础不牢没关系,从头学起。父亲给他买来各种唐诗宋词语音版,天天在家里反复倾听。2003年初,他费尽周折搞来了盲人电脑软件,开始了网上冲浪,一个全新的天地突然让他豁然开朗。他流连于中华国粹网、联都等网站,发现对联这个文体特别适合他,唯美而又短小精干。他兴奋地参加了不少网络擂台赛,由于是初学,参赛基本上都是垫底,仔细对比才知道自己根本没入门,周围也没有人能教他。最后他想了个办法,自己从古联古诗词中反套出来平仄规律,没事就天天琢磨。每参加一个比赛都使劲凑字,一口气投稿七八副,请家人帮忙寄信无数次。而结果呢,可想而知,都是泥牛入海。但他从不泄劲,继续参赛。


▲蒋东永父子


三、老荷也露尖尖角


就这样屡战屡败,屡败屡战。经年累月的刻苦用功,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。2004年10月,在河北纪念“纪晓岚逝世二百周年”大征联中,他投了这么一副联:

信步朝堂,两袖清风昭日月;

泛舟书海,一根烟袋挂云帆。

当中国楹联学会打电话通知他获了三等奖时,他喜极而泣,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数年来黑暗中的苦苦耕耘,终于开始有了收获。他百感交集,提笔写下自己的心声:

独行黑夜中,心在梦还在;

同在蓝天下,你行我也行!

此后,蒋东永更加努力地学习、写作、投稿。因为大都是网络比赛投电子邮件,自己可以独立完成,所以他应付自如。他暗暗立下志向,要用10年时间在每一个省的比赛中都能拿到证书,无论是入围还是等级,他的梦想就是用对联咏遍全中国。


▲2008蒋东永家庭被中国楹联学会授予江苏省唯一的“楹联之家”


2008年,蒋东永从贵州搬回老家无锡,继续学联写联,夜以继日,寝馈其中。在北京奥运“百城迎圣火”海内外大征联中,他撰写了“苏州迎圣火”联:

画里水乡,一半天堂,点缀些园林双面绣;

手中圣火,百年奥运,圆了个梦想九州春。

这是当年全国最大的征联赛了,自然是高手如云,角逐激烈。一天中国楹联学会打电话来说他获奖了,但要求获奖人必须到沈阳颁奖现场来领。蒋东永特别高兴,也特别为难,这么多年从没出过远门,联界也不知道他是个盲人。

后来,他鼓起勇气在父亲和姑妈陪同下去领奖。在颁奖现场,主持人宣布他获得了唯一的特等奖,那一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在父亲和姑妈的搀扶下,他走上了领奖台。

人们这时才惊奇地发现,这个幸运儿,居然是个盲人!时任中国楹联学会会长孟繁锦感叹道:真不容易啊!接着小心翼翼地问他“介不介意说你是个盲人?”他说:当然不介意,身残志坚的人多了,我也想为盲人扬眉吐气。

借着奥运的东风,大批记者蜂拥而至,里三层外三层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。    

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无锡盲人联家从此名扬天下。2009年无锡市楹联学会成立时,大家特意请他来作副会长。学会的活动不少,蒋东永负责组织创作评审活动和联教工作,成天忙得不亦乐乎。

因为要东奔西走,一开始都是老父亲带着他四处参加。后来会长袁宗翰知道他出行不便,每次都早早地开车去接他,他怎么推辞都躲不掉,磨磨蹭蹭、躲进厕所、谎称有事等等借口几乎试遍,但在袁会长耐心的等待和真诚的关心下,蒋东永只好接纳,并渐渐地习惯了有专车的日子。因为袁会长是市保险公司的老总、高级经济师,一路上跟他打招呼的人特别多。一位处级干部秒变专车司机的故事,在无锡联界传为佳话。


▲蒋东永在家中电脑前工作


四、广纳涓流无冕王


蒋东永积极乐观的态度和乐于付出的精神,感动了很多人。2009年10月15日,国际盲人节这天,由无锡市文联、残联、民协通力协作,在无锡图书馆搞了《用心看世界——蒋东永楹联作品书家墨迹展》。大家群策群力帮助策展,展览现场人山人海,现场嘉宾都是从四面八方专程过来捧场的。蒋东永上台发言和致谢,他的真诚和朴实,感动得大家热泪盈眶。

上台发言的人络绎不绝,都很佩服他自强不息的精神。说到激动处,或激情飞扬,或哽咽难语,主席台居然上演了一场抢麦大比拼,满场轰动。因为社会效果良好,后来联墨展还移师江苏美术馆举办。因其巨大的社会反响和积极的现实意义,蒋东永当选为2009年中国联界10大新闻人物。

2012年伦敦残奥会,是历史上规模最大、参赛人数最多的残奥盛会。中国代表团每天都有不菲成绩,然而关注的群众却相对较少。蒋东永想尽自己绵薄之力,给残奥会获奖的冠军每人写一副嵌名联。结果这届中国金牌数大丰收,前后共有98名队员获得金牌。他每天熬夜写联,累并快乐着。

短短11天,他一个不漏地写出了全部获金牌队员的嵌名联,然后跟联友一起推敲修改。定稿后,各地书法家听说是公益活动,纷纷大显身手,中联会蒋有泉会长、萧良平副会长都参与书写,98位书家每人一副,为活动挥毫泼墨。年底陆续在无锡市和江苏省举办《伦敦残奥会中国冠军嵌名联联墨展》,雄文翰墨,很见精神,观者无不动容。所有作品最后由中国残联在南京举办盛大的捐赠仪式,送给为国争光的残奥冠军。蒋东永虽然没有上赛场,但在群众心目中,第99枚金牌已经非他莫属。


▲蒋东永走进学校、社区和图书馆等地,为大众弘扬真善美、普及楹联知识。


五、痴心联教马前卒


蒋东永曾为自己题联:

目不识丁非己懒;

心甘解甲为联忙。

他说自己虽然看起来“目中无人”,但是心中有爱,他要用自己所擅长的对联回报社会。

2011年以来,他先后多次走进学校、社区和图书馆,为社会大众普及楹联知识,讲解楹联创作技巧。他的讲座深入浅出,受众达数万人次。


▲开展楹联创作漫谈讲座


无锡市有个南丰小学,这些年在楹联教育方面大踏步前进,这与蒋东永倾注多年心血密不可分。说来也巧,当年这个学校的老师来作志愿者,服务对象正好是蒋东永。攀谈中蒋东永说:看能不能把楹联教育推广到学校中去,老师让他去示范一堂课。

那一天,偌大的报告厅座无虚席,精彩的讲座辅之以自强不息、幽默乐观的生动事例,为同学们奉上了一堂妙趣横生的文化哲理课。旁听的老师赞不绝口,当场拍板,请他来作学校的楹联课老师,这一坚持就是8年。不光是给学生讲解,每次有新老师入职时,蒋东永都会给他们讲对联课,全校老师都来写成联,蒋东永再详细加以点评。大家学以致用,运用到教学实践中,形成了良性循环。

目前,南丰小学在联教方面成果累累,经常有新吴区的其它学校师生前来取经,光是听他讲过课的教师就有千余人次,学生更是不计其数。学校也已成功地于2018年4月挂牌,成为国家级楹联教育基地。

习总书记号召艺术家要为人民抒写,为人民抒怀。蒋东永把笔端深入民间,走进生活。比如他题江南水乡,就是一幅鲜活的市井生活画面:

出门跃上船,撑开春水半篙绿;

淘米放低篓,捞起柳鱼几尾青。

2016年春节,南京中华门挂起了他创作的大春联:

报恩祈福,揽胜泛舟,天悬丽日三千丈;

聚宝布新,申遗圆梦,春满中华第一门。

他用一颗感恩的心,写让人感动的事。为南京城墙申报世界文化遗产,奉献出自己最好的作品。巍峨的中华门两边,高大的城墙上再次挂起新时代的特色春联,为十朝古都增添了一道独特而靓丽的风景线。


▲蒋东永和导盲犬贝娜


六、一人一犬走天下


因为盲人的感同身受,蒋东永经常用自己的亲身经历鼓励残疾人重塑生活的信心。原江苏楹联研究会副会长、南京艺术学院教授郭殿崇先生特别关心他,一直惦记着“想办法弄个导盲犬”。后来,老先生听说在常州有了江苏第一条导盲犬,就赶紧牵线搭桥让他去考察,最后找到了大连医科大学的中国导盲犬基地。2014年蒋东永到大连,跟这条叫贝娜的拉布拉多犬共同训练一个多月,经考试合格带回无锡。从此蒋东永的楹联之路,走得更为踏实和稳健。

因为导盲犬非常少见,每当他们出现在无锡街头时,往往成为瞩目的焦点。一开始无锡的公交车拒绝他登车,公共场合也拒绝他们入内,蒋东永耐心地给市民们讲述国家关于导盲犬的政策法规,并向人们展示贝娜的友善和听话。时间一天天过去了,无锡市民终于接受了这个善良的朋友,很多单位还出台了允许导盲犬出入的新条例。

从拒绝到接纳到欢迎,人们经常围着一人一犬拍照留念,谈谈可爱的狗狗,侃侃有趣的对联,其乐融融。由于蒋东永右眼乍看很正常,经常闹笑话。有一次在饭馆吃饭,上菜的小妹非常喜欢贝娜,就问:你每天都牵它上街啊?蒋东永说:对啊,导盲犬嘛!小妹大吃一惊:啊!这狗狗真可怜,眼睛这么大居然看不见,幸好有你领路。引得大家哄堂大笑。


▲蒋东永楹联工作室内,联墨作品挂满整个墙面。


七、心灯点亮仄平路


七月的一个清晨,蒋东永早早地来到离他家不远的民生大厦8楼,这里是7年前在省市各级领导的关心下,得以挂牌的蒋东永楹联工作室。这地方窗明几净,遒劲有力的联墨作品挂满了整个墙面。坐在电脑前的他气定神闲,开始新一天的学习和创作。

与正常人不同的是,他的电脑是用耳朵听的,音箱占据了桌面很大一块地方。贝娜伏在他脚边,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望着他,非常呆萌。突然,音箱里传来正读中文系的儿子兴奋的声音,原来儿子的楹联作品获奖了。蒋东永满意地喝了口茶,叫贝娜:走,咱们下楼转转去。

蒋东永笑容可掬,贝娜领着他,走在洒满阳光的街道上。他虽然眼睛看不见,却在黑暗中找到了光明,用爱心和世界交流,用文字展现他的内心世界。是楹联给了他第二双清澈的眼睛,也是楹联给了他第二次怒放的生命。

蒋东永说:我做得微不足道,相比我付出的,周围的人对我的帮助更多。楹联是门修身养性的艺术,楹联圈子里处处充满爱心,有满满的集体认同感。只要我能做的小事,就要一直继续坚持做下去。

他是名副其实的中国好人。而在他的身边,更有着无数个默默无闻的中国好人,在以实际行动让这个世界充满着爱。他们受传统文化的浸淫和感召,在各自的岗位上,弘扬真善美,谱写下无数可圈可点的篇章。


汇两行正气;

做一个好人。

扬帆联海逐光明,唯求隽永;

揽胜书山忘夜色,无问西东。

——《对联》杂志社题赠


蒋东永楹联作品


纪念辛亥革命一百周年

辛亥几多志士,悬首国门,只为看帝制崩、共和起;

风云无数英灵,埋名山野,最爱听雄狮吼、巨龙吟。


江苏镇江中国米芾书法公园之御碑亭

点秀云山,中华独步;

刷新翰墨,大宋一人。


江苏无锡小娄巷之福寿堂

一巷古风,应识得堂上主人、花中王者;

五洲珠履,凭领略清时绿树、春日红云。


湖北鄂州八景之“万里长江第一阁(观音阁)”

问几许闲愁?东流春水悠悠去;

登千秋杰阁,南海潮音隐隐来。


湖南长沙妙高峰

妙哉,高也;

峰者,我乎?


佛子大酒店

心是佛,佛是心,一般清净;

子非鱼,鱼非子,各自逍遥。


内蒙古“中蕴”世界马文化

昂首嘶鸣,上达霄汉;

奋蹄驰骋,中蕴精神。


题古代四大刺客之一“专诸”

逐鹿挥戈,雄也!霸也!

炙鱼藏剑,厨乎?侠乎?


咏筷子

远溯何年?问殷纣象牙、太公石竹;

盛行今日,凭方圆处世、正直立身。


赠红豆集团董事局主席周海江先生

海内紫杉诚可贵;

江南红豆最相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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