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来欣读陈宏伟先生《联坛视野》一书,较细致品读了其中一辑《旅行联记》 ,颇有感触。
该辑共10组,以对联为主,配上少量引导提示或说明叙事性文字。这种形式有别于一般意义上的联话,也有别于单一的组联,在体式方面具有特殊意义和价值。它记下10次旅行活动,集束式,显得厚重,分量足。它类似于联体日记,既旅行记事又是对联创作。10组共计81副对联。从句式来看,采取4种句式的六组,5种句式的三组,2种句式一组。分句以5言、7言及3言、4言为主。可见句式多样组合,以此求得活泛、灵活的效果。
全部联作,风格较为一致,就是平实中生动。这一突出风格,带来联气疏朗舒展,音节和谐,铿锵可诵,不刻意雕琢字词,不浮侈,不板滞,有工致之美而不伤自然;注意清新流畅,不过分追求辞藻的绮艳而陷于浮糜。
平实而又生动,是我国古代诗文的优良传统,诗论文论中多有论述。司空图强调自然美,梅尧臣追求“平淡”,均反对雕章琢句,追求藻饰,堆砌典故,人为的晦涩、浮糜、怪怪奇奇,都提倡真淳、质朴、清新的艺术风格,要求遵循客观规律,恰当地描写景物,具有真挚的思想感情,强调词质而径,深稳平实,文约词微,朴实无华,中和冲淡,以及“文质半取,风骚两挟”。
纵观对联发展史,平实、精约一直是风格主线。由于对联的特质特性,和实用性、大众化、艺术化功用和价值,通俗而美雅,简短而精悍要求和约束,平实生动就成为它的重要美学取向。从《诗经》和古典中的对文对语汲取源头之水,及至明代、清代洪阔浩荡之期,都沿袭着这条风格主线。由代表性人物即可看出这一点,例如,曾国藩联风质朴、硬朗,郑板桥联风雅朴、趣真,何绍基联风厚实沉稳,语平义丰。我所喜欢的老春联,真切的表达,敦厚质朴,语平意确,依循质实写联,出思想、感情、意象、意境,饶有兴味风味品味。
从《联坛视野》可以看出,陈先生在对联方面,是一位勤奋而又踏实的多面手,既搞创作,又搞评论和研究,还是活跃的楹联活动组织者和参加者。既有理论又有实践,可以说,对对联美学传统是熟稔的,深有体会,且努力继承和发扬。如在该书“精品联析”辑里“联藏犀利 鞭挞时弊——读刘志刚先生叙事咏物联”一文,所列四个小题即为:平淡中鞭挞营私,平和中鞭挞贪欲,平铺中鞭挞虚假,平实中鞭挞阿奉。下面结合他的联例略谈一二。
平实出发,选材典型。参观郭亮村:壮志凌云,敢在悬崖穿隧道;勤劳布景,尽将顽石醉游人。郭亮穿山公路,以险绝著称,闻名遐迩,值得赞誉。47句式,顽石、悬崖二词表达到位。“醉”字锤炼成“联眼”。
应对自然,淡而有味。小学教育基地授牌:名校传薪,教案勤敲句;良师启智,童心好种联。结结实实的生活体验和精警思想、真挚感情,还是以写实手法传达最为简洁明了。全联以写实为主,一句“童心好种联”,自然而然,味道尽出。
抓住特点,平淡出彩。参观最美赏花基地杨梅小镇:约万朵朝霞,为天府蓝图点彩;邀八方远客,让心中梦想放飞。抓住赏花基地特点,虚实结合,以写实为基点,运用诗化语言展开生发,写出大气、飞扬。
循实据境,揽采风物,游响沙湾:大漠风鸣歌日月;一湾沙响醉宾朋。漠风沙湾鸣响,切近特定景界,写出特有的绮丽之美。
风清骨峻,开拓意境。晨登日光岩:海沐晨曦阔;岩迎远客巍。车抵郑州:展中原大气;创嵩岳荣光。两副五言短联,利用具象意象营造意境,收到清峻而洪阔的良好效果。
深稳平实,言理出趣。崀山联记·骆驼峰:立地挺胸能致远;顶天负重且为峰。七言两句写山峰,较难。用实词侧写,似格言道理深蕴,出理趣意趣情趣。
巧用修辞,写景传神。崀山联记·天下第一巷:峭壁纵深,一缕阳光难透底;石缝奇妙,几声笑语可惊云。使用对比、夸张等积极修辞法,化实为虚,虚实并柔,形象生动活泼,状难描之景,给景物增势。
突出特色,评价贴切。运城行:派生原上三春秀;联卷河东一片红。对“中国最佳楹联文化城市”如何运用七言律联表现出来,既有适度褒扬又含高度评价,难度确实不小。这副对联做到了:总而言之,稳顺声势,且着眼特色,从而浏亮清明,意足神满。
旅游写景作联,关键是处理好平实和生动二者的关系,避免失衡,既要“崇雅黜浮”,又要“质而实绮,癯而实腴”,修饰过甚绮艳浮糜不佳,过实板滞缺乏文采也不妥。这用得上“正反合”三段法,看山是山、看山不是山、看山还是山。
阅读《联坛视野》颇有收益。仅就其中一辑谈点读后感,如有不当之处,还望指正。
2019年12月13日草成于威海家一角斋